尼采高二學生Doug在英國貝德福學校就讀，有一份文件讓我看了非常新奇：老師們寫給學生的「期末報告」。
每學期末，學校在寄發成績單的時候，會同時寄送一份報告––和Doug有固定互動的教師、行政、輔導人員，每個人都要對Doug提出觀察、建議，給家長及學生本人參考。
文章來源：商業周刊
國內因為沒有這東西，我連翻譯名詞都找不到。姑且叫它「評語報告」吧。
寫給學生的期末報告，老師寫什麼？
我看到評語報告，上面有13個師長的評析建議，並不是三五個成語（認真上進、品學兼優這類），上面全是教師們對Doug學習歷程的具體觀察，對Doug學習上優點、弱點的分析，而不是分數而已。
這樣說太抽象，我翻譯Doug某年的歷史教師所寫的觀察報告：
「Doug擁有一個歷史學家該具備的素質，文筆清晰，深入研究議題，並且能用分析式的方式思考。課業展現了非常成熟的態度，而我深信你將來會因此受惠。
但是，Doug還有進步空間。你有時候會為了書寫的結構而犧牲了內容。有時候以為每個主題都寫了一段，就可以得到足夠的分數，卻忽略了這些段落之中，都還沒有把論點清楚而深刻地陳述出來。你需要學著在每個議題上更深入、嚴謹的思考，而不只是沾醬油式的議論。
Doug在這學期進步不少，但他還是未能在議論中直指核心，只寫出寬泛籠統的想法。你非常聰明，應該在每一次答題的時候，都把握機會展現你的才智。如果你想要在歷史學上深造，你應該要對我上述『批評』用正面的方式看待，而不感到氣餒。
如我說過的，你在這門課中表現真的非常好，值得肯定和鼓勵。 Doug，在過去兩年之中，十分開心有你在我的班上，祝你日後順利！ 」
這份評語報告，我看對於深入嚴謹思考的要求、高標準的期待和溫暖真誠的鼓勵。前一學期的評語報告，同樣的老師，寫的完全不一樣。每個學期都是重新觀察。
還有Doug的捨監 (house master) 寫的評語，也和所有老師的評語並列。舍監是從生活的角度觀察Doug，而不是評論他的學業表現：
「 Doug這學期處理各種事件和挑戰，表現值得鼓勵和肯定！我特別想嘉許他在體育競賽上展現的態度：他積極地在足球場上發揮最好的表現。Doug並不是天才型的球員，但這並不妨礙他全力參與比賽。
當他發現自己沒有被學校的足球代表隊錄取，無法上場打正式比賽，他就投入另一個運動項目，仍然全力以赴，從中學習，並且在其中找到他發揮的方式。 Doug總是積極尋求拓展經歷，他主動選擇挑戰法文課就是個證明。
期待Doug過一個充實的假期，也好好休息，下學期仍然全心全力投入學習。 」
舍監的觀察重心放在生活態度而非學習成果上，他認為積極的態度本身就得到肯定；舍監的觀察，和各學科老師的評論平起平坐。
我感觸很深。從小學到大學，每學期都拿到「一張成績單」，寫了我在各學科的考試得分，在我眼中，那就是老師對我的定義與評價，就是我從老師眼中看到的自己：90分就好，70分就差；當然，那就成了我判定自我價值的唯一方法。
「深入思考」如何評分？
「即使同樣是考試、報告，英國打成績、評優劣的方法，背後的原則和國內有非常大的不同。」Doug在國內學的都是「正確答案」考試法，只要會背、猜出題者的心思，都能拿高分。在英國的中學，不只重視論文，所有的考試也都以申論題為主，申論題沒有正確答案，怎麼評分呢？
國內考試評分原則是「負向評分」：從滿分往下扣，錯的扣分。每次考完試，學生的檢討是：這幾題我的答案是錯的，我要記牢正確答案（或是答案的邏輯）。
英國考試改分原則是「正向評分」，背後的原則是：要幫學生追求更深的「心智發展」。而心智發展大致上有這幾個階段：知識(knowledge) / 了解(understanding) / 應用(application) / 分析(analysis) / 評估(evaluation)。
也就是說，有正確知識是重要的，那是思考和創造力的基礎，但就只是「基礎」。更重要的是，老師會看學生在申論中展現多少深度分析、有創見的想法。
老師不算「錯誤扣分」，只算「值得給分（credit worthy)」。所以，在考試之後，學生的檢討會是：我的思維深度目前到了這裡，但在深度、創見、分析上，我還有多少進步空間…。
「我剛來英國的時候，寫申論題超不適應。我知道老師要我在短文中應用、分析、評估，我每一項『都寫到』，像完成工作列表那樣。結果，老師認為我的論證薄弱，證據和結論搭不起來，還是不給分。反而，我引述事實有誤差、拼錯字卻不扣分。」
學習並不是「精確複製」，而是發展深度的思考、強健的創造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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